日劇<大叔的愛>衍生,長谷川×春田。
沒看前面無所謂,如果想看的話在這裡。
支離破碎的文字。含自創兩個不重要的同事配角。
5
四月的東京夜晚已沒有春初那麼冷了,但接到飛鳥前輩電話,長谷川出門前還是在外套裡多套一層薄羊毛衫。搭電車到中目黑,出站面臨的馬路空曠遼闊,計程車與高級轎車在此馳騁,這樣的夜,到哪都是浸了墨色的道路,多少點綴燈光三三兩兩。他拐進另一條街,就走到目黑川了。沿河的櫻花,無聲地給出最美姿態,完美地襯托了夜色。
接近午夜時分,賞櫻的人潮退去許多。他走進小店林立的巷弄裡,很快就找到他要去的店。
來這裡喝酒,黑澤部長真是大方。他想。
進到酒吧深處包廂,只剩四個開發部的人留在那裡。飛鳥精神清醒,但看得出喝了不少,而另外兩位同事也是同樣狀態,一見到長谷川就嚷嚷要他坐下。長谷川視線繞到他們背後,沙發的角落縮著一球乍看是一坨皺亂的西裝,實際是真人形。
飛鳥使了抱歉的眼色。
「來帶春田走的?你也太容易使喚了吧~長谷川!」開發部的深山說。
「哈哈。我也沒辦法嘛。」
「都是你們的問題吧,明明也知道春田能喝的量有限。」飛鳥說。
「我們的問題?飛鳥,男人自己有多少程度他該自己控制,我們哪管得了這麼多。」另一位同事水野說。「我才想說,妳不要太寵他了,明眼人都看得出來。」
飛鳥頭欲裂似的說:「我不跟你們爭論這個。好啦,」她說:「長谷川來了,我們也該退了。」
深山與水野同時看向長谷川。「你真是大老遠來只為了接他?」水野問。
長谷川點頭,開玩笑道:「還有要替飛鳥前輩解圍吧?她說你們太纏人了。」
說完後長谷川才意識到,這話或許說的太直。
「啊?飛鳥獎!妳是這樣想的?」深山說,大約激動起來,臉上眼鏡都有些歪了。
「是啊,怎麼了?」飛鳥直率承認倒讓兩人無法順理成章鬧脾氣。「我也不想照顧春田,還要聽你們講與營業部之間的鬥爭,我多累啊你們也不想。」
「⋯妳真的很難搞,飛鳥。」水野說。深山跟著大聲附和。飛鳥大概忍不下去又繼續說下去,像是要吵起來但中間突然平穩進入別的話題。
長谷川安靜離開座位,到昏睡的春田身邊,搖了搖他,叫了幾聲名字。
⋯沒有用。
飛鳥見狀走了過來。「要這樣對付他。」她比長谷川更用力搖晃春田,然後開始殘虐揉起他的臉。「笨蛋!就說不能喝這麼多!為什麼次次都要人收拾你!」
「等、等,飛鳥前輩!」長谷川上前想制止她。
「是妳太會喝了飛鳥獎⋯」深山說。
顯然就算是春田也忍受不了如此暴力的摧殘。他睜眼推開飛鳥的攻擊。「夠了!很痛欸飛鳥⋯」春田茫然環視四周。「長谷?這是作夢?」
「我是來接你的。沒事吧?」
春田深深地看著他,或者什麼也沒看,只用力點下頭。「我想回家了。」再度進入昏迷狀態倒下。
「給我直接架走。」飛鳥下令。
出店後才注意到末班電車過了,水野與深山選擇留下繼續喝,長谷川將春田的胳臂繞上肩,握著他的腰,承載他的重量前行。飛鳥站在另一側表示要提供幫忙時,長谷川禮貌拒絕了。路程就十多分鐘,不累的。
三個人沿目黑川走,往車站前大道而去。
「真不好意思,長谷。」
「啊不。」長谷川搖頭。「我無所謂,真的。」
「這麼晚還來麻煩你接他回去,我真的覺得不好意思。」
「⋯其實飛鳥前輩真的沒有過錯,反而為他留這麼晚,才是很夠意思。」
飛鳥笑了。「是呢。這傢伙欠了我很多這種人情!」
長谷川聽了,也淺淺笑起。
飛鳥若有所思,又說:「就是會忍不住道歉,真奇怪。我又不是春田什麼人。」她瞥了一眼長谷川,急忙補一句:「有時候真不知道該說他像我哥哥或是弟弟⋯」
「只是兄弟?」
「我最後這麼想通的。」
落入尷尬的氣氛前,長谷川悠然開口:「好朋友就這樣子的吧?他這麼不會照顧自己,當然就是身邊的人照顧他了。」他說。「你們也認識十年,不好的或好的,都摸得七七八八了吧。」
飛鳥沒有直接回答,腳步也沒停,但兩人安靜下來。
「長谷真的很喜歡春田。」飛鳥忽然說。「⋯果然,還是會有點寂寞。」
長谷川聞言,眼神越過春田看向飛鳥。此時不答話就是默認,但飛鳥又是這麼滿不在乎的姿態。她仍像一路走來注意四周,不願放過周遭出現計程車的可能。
三人已經來到車站前大道。
柏油馬路比先前更加蕭瑟冷清,對面的車站入口已拉上鐵柵欄,店家櫥窗有些亮著燈,有些沒有。但畢竟是中目黑,遠處巷弄裡仍有隱密的活力。
「現在這時段大概很難招到車。」飛鳥說。
「還是用電話叫車吧。」長谷川決定。
而夾在中間的春田也不知道到底醒了沒,一直沒睜開眼。
回到家時半夜一點多。長谷川開燈後第一件事,就是將春田安置到床上。替他脫掉外套與鞋襪後,是時候蓋被關門離開了,但長谷川還留在春田身邊。經過那番折騰車程,春田沒有醒來的跡象,毫無吃力持續一臉平靜的睡相也叫人嘆為觀止。長谷川摸了摸他的髮,然後躺了下來,他小心翼翼躺在春田身邊,中間留下距離,看著他。
為什麼這人的側顏這麼柔軟。他想。
自從結束新年假期,兩人在一起的時間一直很有限,春田與飛鳥負責一項很大的案子,長谷川身處的設計部上上下下也經常忙不過來,兩人各自加班是常有的事。有時候只有早上會見到春田,晚上長谷川盡量回家做晚餐,但兩人一同用餐的日子不多。春田總是模樣疲憊。
而案子終於結束後,第一件事就是與開發部同事去應酬喝酒。
飛鳥前輩一如既往站在春田前輩身旁,互相支持彼此。
什麼時候前輩才能留時間給他。
長谷川給了春田額頭一吻,拉開距離。才坐起來,他就聽見床上的春田聲音:「只有這樣?」
春田看上去神智很清楚,頭靠枕頭,眼裡因酒醉殘留了光芒。何時醒來的,無從知曉。
長谷川沉默著。也許是因為聽見話裡的欲望。去年底那場風波後,兩人之間關係的變化,除了接吻就沒有更多發展。
「留下來。」
春田只是這麼說。
結束後全身都是汗水。長谷川去浴室替兩人在浴缸放了水,二話不說強行拉春田起床,推進浴室洗澡,最後丟入浴缸。
春田頭仰起,靠在浴缸邊上,熱毛巾擱眼皮好閉目養神,一副虛脫了的狼狽樣。長谷川一腳跨進浴缸裡,坐在另一頭,滴了精油的熱水讓剛才運動過度的肌肉好好鬆弛了,而他的眼睛還是無法移開前方赤裸的前輩。
痛,不痛,過程問了很多次。這裡,那裡,過長的前戲。春田就像一塊夢裡才會出現的蛋糕,而他手拿叉子不知道該怎麼開動。還說了好幾次自己可以放棄,但是春田說,是男人受點傷也沒關係吧。前輩高潮時發出了很細小的呻吟,他知道他在忍著,雙腿夾自己夾得很緊,他覺得光靠那呻吟自己又可以高潮第二次。
「⋯真不可思議。」
「嗯?」春田問。
「剛才真的進到前輩身體裡⋯⋯」
「⋯喂你不要得意忘形。」
「我才沒有。」
「打開新世界的是我吧可惡。」
「是的,前輩辛苦了。」
「但是,會習慣的吧。⋯這一切。」
長谷川沒出聲。浴室裡的洗手台,牆上鏡子下的架台上並排兩只漱口杯,分別兩支同款不同色的牙刷。剛搬進來時兩人各自使用習慣的牙膏品牌,已經忘了哪天開始用同一條。牆角支架上沐浴用的瓶瓶罐罐,也分不太清楚哪罐是誰買的。洗澡是這樣子,吃飯是這樣子,做愛也會是這樣子。
「男同性戀就是這麼習慣做愛的。」長谷川說。
「⋯食色性也?」
「是,所以一般沒什麼好的善終。」
「⋯真是這樣?」
「誰知道呢。」
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。這說來沒什麼大錯,但現在不是將這種回應世間無聊規則的鬼扯掛在嘴上的場合。春田臉上的表情浮出疑惑,像一張從牆頭探出來的孩子的臉,容易引起別人的內疚。長谷川移開了視線。他考慮要不要開口離開浴缸。
先離開浴室的是春田。他說著,好久沒泡這麼長的澡,身體快皺死了,就出去了,水珠一顆顆滴落磁磚。長谷川在浴室裡獨自一人待了一會兒才出去。出浴室門,經過客廳,穿好睡衣的春田就坐在沙發上吹頭髮。春田每個晚上都坐在同個位置吹頭髮。
長谷川身上只圍了條浴巾在腰間,他走到窗邊拉開窗子,外面天色漸曉,灰矇矇的一片,遠處一棟住宅上自製的藤架做得很高,有個人走上天台,替那些盆栽澆水。
他回來走到春田身邊坐下。春田沒停下動作繼續吹著。
春田的髮色很黑,沒染過髮的樣子。他想。而且香噴噴。兩人用的洗髮精是同一罐,為什麼前輩就聞起來特別香。還有為什麼他一定要在客廳吹頭髮。
長谷川查覺很多千奇百怪的思緒在自行運轉,總體而言,這是一種焦慮的前兆。他幾乎是饒有趣味地等候自己會不會衝動做出什麼,所以他只靜靜看著春田吹乾頭髮的動作。
「幹麻,不換衣服會感冒吧。」
春田放下吹風機。沒有梳整的黑髮看上去很蓬鬆。透著水氣的皮膚紅潤發光。
「感冒也沒關係。 」
「說什麼傻話。」
「感冒的話,我一定要第一個傳染給前輩。這樣就可以兩個人一起請假享受兩人世界。」
「別亂來,知道我從下週開始有什麼專案嗎。」
「不想知道,前輩,說好在家不談公事。而且不是才剛結束一項嗎?」
「去年那套新產品預備下半年要推出新系列。」
「嗯。」
「因為上一季營利數字不太安全,部長下令這次新的系列要針對成年人的客群在設計上做些改動。」
「商品設計的部份?還是行銷方向的調整?」
「兩方面吧,要再更俐落一點。轉換到徹底的,大人的品味。」
「現在是有點不上不下,只有功能的複雜化還是討好不了顧客。」
「沒錯,畢竟最初的賣點,是以品質優先,但這樣的視覺與操作吸引不了人。既然如此不如把質感再堆更高,做出層次上的流暢感是這次的目標。只有創造出本質中的流暢感才足以帶動整個形象吧。」
「哇⋯好像什麼名言金句。想出這種方向,很厲害,也直接了當。甚至可以想像設計要怎麼配合去蕪存菁了。」
「你真這麼覺得?」
「我從不亂說這種話。」
「喲西。信心大增。」
「上一季銷售上不算理想,這種提高成本的改革,上面的人會接受?」
「所以,長谷川君,明白我的意思了?」春田說:「我沒成本能賠上感冒,連帶你也是。」
話題又繞回這裡,這沒什麼,但不知怎地長谷川笑了。
「快去穿衣服。」
「這份專案也是預計與飛鳥前輩一同執行的嗎?」
春田邊想邊點頭。「⋯是缺不了她。我是習慣與她搭擋嘛。」
「前輩很多戰績都是與飛鳥一起達到的呢。」
「是啊,也許她是同期中最了解我的了。」
長谷川站起來了,但沒有移動,一直有什麼掛在腦子裡要出不出,掩蓋他要前行的路。他只是稍稍轉頭,然後這份窒礙就這樣自動脫口而出:
「為什麼今天前輩要讓我抱。雖然我⋯很開心。」
春田先是一怔。他把吹風機放到桌上,身子向後傾,靠上沙發。
「如果我不開口,要等你嗎?」
「不是這意思,我只是很訝異⋯」長谷川說。「我一直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。」
「怕的人是我吧?」春田說。「被插的人是我欸。」
「你覺得插入的那方就沒壓力?」
「難道不是?跟一般男女性愛一樣的位置,至少壓力小點。」
「我可沒有跟女人做過。」
「啊?騙人!」
「⋯是騙你的。」長谷川說,面無表情。「但是兩方的恐懼是一樣的。你要換過來我也可以。只要你有反應就可以。如果你不行,就什麼也不行了。只要一絲厭惡在當中滋生,一切就結束了。幸好你高潮了。」
原先並沒有想這麼遠,一說出口才明白自己原來是這種想法,自己都要憐憫甚至厭膩這樣的自己。抑制不了忐忑不安這部份,還想挖掘探問前輩與飛鳥前輩共事的情形。反念一想,他也不覺得自己是真可憐,畢竟沒什麼真損失,前輩甚至向他投懷送抱,該感動還來不及,他只是忍不住把事情的樣態處理得看起來可憐,才能從最喜歡的人的手裡博取同情,因為他知道前輩吃這套。
說什麼可憐,自己就像狐狸般狡猾與善妒。長谷川心想。他深諳自己的劣根性,那為什麼,他還是那麼恨忍不住說這些話的自己。
慵懶的日光落上地板,天已經完全亮了。
春田站起。
「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真的與你做愛,但我不想要你離開。⋯誰想去喝什麼酒。」
他說。
然後是真的不耐煩了吧,春田一手把長谷川拉過來抱著。這突然的動作讓長谷川動彈不得,前輩手掌碰到的肌膚都要燒起來了,吐在脖子上的熱息縈繞不去。而鼻子裡都是他們共用的洗髮精香氣。
「很多事都是自然而然。你就相信我吧,相信你自己。」
前輩抱得很用力,就好像替長谷川確認了什麼。
長谷川不知道那是什麼,只知道,自己似乎安心了一點點。
就是這樣吧,才可以繼續走下去。
(可當作結束的待續或相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