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55/S1 << G6,村上宗隆/山田哲人<<坂本勇人。RPS。
後兩者是ex關係。
和真人無任何關聯,全是個人妄想,勸誡任何有潔癖的粉絲都不要看。
半夜,手機在木質桌面上一陣陣神經質地顫動。微弱又纏人,機器想得到注意力的渴望最終如了願,傳進被窩裡原本熟睡的山田哲人,折磨著他的耳膜。他瞇眼皺起臉,煩躁地把手機從床頭几摸進溫熱的被單裡,然後看到螢幕上前輩的名字。他猶豫了一會兒,還是推開被單。窗外不知何時下起毛毛細雨,零星不斷的水聲與手機的震動驚擾了夜色,今年他們還沒開過暖氣,東京十一月初室內沈靜的寒意與濕氣貼上他光裸的上半身,手臂和胸前隨之浮起微小的疙瘩。不能再這樣下去了,他在黑暗中決定。
山田從溫暖中抽出兩條腿,雙足落上地面,拇指才掃開接話圖示。
「勇人哥。」
「太好了你接了⋯⋯」那頭的坂本說,帶著清澈的醉意,山田不能再更熟悉的聲音,「不對、我應該先道歉才是?抱歉這麼晚打給你。」
手機發散藍光的彩色螢幕顯示十二點四十三分,都內氣溫十一度。電話線那端背景隱約傳來轟轟巨響的音樂鼓拍與喧囂人聲,像從深海底到海面之外那麼遠,山田依然聽見了。他也很熟悉那個場合,甚至猜得出是六本木哪間高級夜店,因為職棒巨星坂本選手在東京會去的店數來數去就是那幾間。
這種悔意他可不怎麼買單。
「我沒事。怎麼了?又醉到想找人聊天?」
「⋯宗在你家嗎?」
「他還在睡。」山田下意識回頭,後方就是村上橫躺床鋪上寬闊厚實的背部,視覺光度再不良也難以錯認的肩胛肌理,年輕而白皙,上面有些泛著顏色的抓痕則是今晚睡前自己留下的。確認他的後輩還在沈睡當中,無意識撓起暴露空氣中的手臂,山田將手機夾進肩膀與耳朵間,朝後歪過身去,小心翼翼將推開的被單攏上來,密實地堆上到村上的頸後,確保沒有一絲冷空氣可以入侵後輩的體溫。
「哲人?」他聽見坂本摀起耳在吼。
「啊啊我還在。」
坂本乾笑數聲。「⋯⋯你們還是一樣甜蜜。」
山田不想現在談起他和村上的私事。他站起身一手抱著臂膀,一手握手機貼在臉側,往客廳走,壓低聲音:「好像九月在東蛋的比賽後就沒見過面了。勇人哥還好嗎?」
「嗯⋯普通?」電話裡的他還是笑著,「但今年沒進季後賽果然感覺很差。明明連續好幾年撐著捱著至少都會擠進去,在十月只當個旁觀者的事後感,不太好受啊。」
從臥房經過走廊進入蕭瑟的客廳,山田順手按下牆上開關,一盞裝飾性壁燈亮起,朦朧的光芒悄悄流進室內,沖淡了些濃重的黑影。雨水打濕落地窗外的陽台。
「來自媒體和球迷的壓力呢?」
「我拒絕接觸新聞媒體,但這項數值在今年應該來到了頂端。挫敗感就和年紀一樣逐年增長。」
他來到沙發旁坐下,小小聲笑了。睏意尚未退去,他撐起眼睛聆聽坂本說話。
從手機流洩進耳邊的失落感並非故作可憐。再怎麼不懂判斷坂本的忽冷忽熱,唯獨面對球隊和棒球時,不需要質疑這人的真心與態度。風風光光在球場上拿下各種紀錄,在那之前他只知道他們都是打棒球的人。
可是,身為巨人隊隊長的勇人哥果然還是與其他人不太一樣。
「⋯你確定要和我討論年紀的話題?」
「還是不要好了。」坂本斷然拒絕,「哲今年三十了吧,真好。」
「進入三十代好在哪裡了,一點也感覺不出來。」
「好在你會永遠比我年輕。」
「⋯⋯聽不懂勇人哥的邏輯。」
「意思是我可以先你一步、看著你變老。」
他靠上沙發的背墊,吹拂上半身的涼意令意識逐漸聚攏在一起,久遠以前的記憶慢慢上升冒泡。這些話他是不是曾經聽他說過?
他想著要叮囑坂本少喝一點酒,就算泡過夜店回家還會練習揮棒什麼的,但他又想起巨人早在十月初就結束了今年。
說這些也意義不大了,他從來不聽他講話。如果他聽了,他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。
「九月那場養樂多和DeNA的比賽,我後來隔天早上在電視轉播新聞上看到。」坂本提起的是那場魔術數字歸零、確認他們拿下中央聯盟優勝的比賽,「你哭得好慘,一沾上宗的胸膛就繃不住了。」
他知道坂本的酒量很好,這不是什麼酒後真言,也不是他們在東京巨蛋或神宮球場內野上碰面會說的事情。
「不會有人發現的。」
「⋯也是,在螢幕前都已經那麼同進同出。」咕嚕,液體通過喉間,「但那特別真實。宗和你。」
季末的苦戰,連續二度贏下聯盟優勝,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體驗,最後也在他們的主場輸給歐力士留下痛悔與眼淚。坂本口中說的話,指的則是另一件事情。
球團裡的人完全不知道他們兩人在一起。青木前輩不知道、中村哥、塩見他們也不知道。當然了,這種事怎麼可以讓他們知道,一個都不可以。這超越了隊友感情深不深厚、能不能拿出來聊的層級,更不允許吸血媒體週刊小報捕捉任何風聲。
全世界只有坂本勇人知道。去年八月他們三人一起打完奧運、拿下金牌後,到了九月某一場週日養樂多和巨人在東蛋的日間比賽結束,他難得打電話約山田晚上出來吃飯,在銀座一間隱密而愜意的和式餐廳包廂內,吃了刺身喝了酒,等到甜點也端上桌,他才告訴他。
我看得出來,他在追逐你,而你在他面前幾乎笑得毫無防備。一身黑色高級潮牌著裝,不知道懷抱什麼情緒,坂本沒碰和菓子,而是不理輩分規矩往兩人杯裡倒了更多清酒。在那以前是專屬我一個人的笑容,所以我知道的。
好冷。山田想起自己除了睡褲以外什麼都沒穿。電話掛掉前他還不想回臥室,他抓來旁邊的抱枕緊緊抱住勉強禦寒,皮膚猛烈地顫起抖。
「嫉妒?」他聽見自己說。
「哈,聯盟優勝耶?怎麼不嫉妒。」
雨聲越響越烈。
坂本似乎又說了些什麼,他也有所回應,與棒球有關、或是完全無關,所有話題都在邊緣空轉。以前他們單獨外出,坂本帶著他去過很多地方,見識東京繁華地下世界,兩人獨處久了彼此的關西腔只會越來越濃厚。他總會和他說,你多聊聊自己的事嘛,在床上的時候則是抱著他低語,讓我多聽聽你的聲音。
一陣陣模糊音浪橫穿耳際,到最後那些音樂退了潮,現在已經聽不大見了,他知道坂本一定穿過了整間大型夜店,渾身沾滿人間煙火,走到更安靜的包廂。不知道身邊有沒有陌生女人在陪伴他,也沒有女人可以阻止他走。
哈啾。一個大噴嚏中斷兩人對話。
「怎麼了哲?穿太少?」
勇人哥還該死的發出聲音大笑。被猜中也絕對不會向他承認,要是讓他知道他現在半裸還得了。
快受不了濕重寒氣的侵襲,要是感冒就不好了,山田揉了揉鼻子。
「勇人哥,請以後別在晚上打電話來了。」
「幹麼啊這麼突然。」
「請答應我,除非有什麼緊急事件,就別在這種時刻打電話給我了。」
「我今晚就是感覺到緊急才打給你。」坂本吐出一口氣,冰塊撞擊玻璃,電話裡的聲音忽然雜亂無章起來,「我⋯⋯」
「你想說什麼?」
那一頭沈默。
「⋯⋯沒什麼。」
他似乎再次聽見他的歎息。從不向人低頭的坂本勇人,現在這人的渴求就寄宿在那幾個字當中。老是這麽狡猾,以為在深夜裡稍許示弱就能讓對方心軟讓步,但他也沒想就此退讓。誰也不戳破這些,於是呼吸聲凝重起來,兩人間一旦有所停滯,通話中也像訊號斷線。
後頸痠疼,山田將腦袋靠放沙發,背部肌膚深陷沙發織料的紋路裡,將胸前抱枕抱得更牢一些。還是太冷了。
「勇人哥,」話音重新連上線,「想和我說話的話,我們可以約出來吃飯。」他最終這麼說。
「哲——」
「年末回兵庫前我會再和你約的,不約東京、年後約在大阪吃飯也行。」他沒等坂本回應,不留給他拒絕的空間,一口氣說道:「約好了,你要和我吃午飯。」
那頭再度沒了聲音,深海之下的電吉他與鼓聲重回現實轟隆隆作響,隔絕了線路兩端人的生活。他曾經墜入海中追坂本追到那裡去,因為沒有人比他更不可思議而絢爛,從來也不為任何一個人回頭。
可是這一切是該結束,過去那些年的憧憬與眷戀,我不會再追逐你。曾經追逐你太久,我追不下去了。
他等著他最後的回答。
「⋯⋯好,如果宗方便的話,你們一起來吧。」
他有些訝異坂本會這麼說,聽起來很逞強。也許這樣更好,他和村上也有一定交情,沒什麼好避嫌的。
「這次不准再爽約,我先和宗說,年底前打電話給勇人哥。」
「嗯。」
「我來決定餐廳,去吃烤肉好了。」
「我知道啦!真是的⋯」坂本勉強的口吻,又帶起調侃的笑,「哲人硬起脾氣來真的很可愛。我怎麼會拒絕可愛的後輩?」
「少說這種話,你前科太多⋯⋯」
「我只是不甘心罷了。」
掛掉電話。手機螢幕顯示已經一點多,也就是說他們聊超過半個鐘頭。雖然這不是第一次發生,頻率大概一年間一到兩次,但每次晚上接起坂本的電話都讓他累出冷汗。
山田還沒站起來,一團衣物從天而降撞進他懷裡。是他晚上穿過的連帽厚衛衣。他抬頭往後看,穿保暖上衣、雙臂環胸的村上就站在那邊,臉部線條尚未脫去少年氣的圓潤,氣場倒大過成人,比海上月色還明亮的存在。年輕的男友臉色臭得不得了,輸給歐力士丟了日本一也沒那麼臭。
「你偷聽多久了?」
「天曉得,你們聊了有一世紀那麼長。」
「⋯你要和我們去吃飯嗎?」
「打死我都會去。」
山田沒穿上他給他的衣服。他離開沙發,走至他那個小他快八歲也高他八公分的可靠後輩面前,將自己整個人埋進村上的胸膛,重新找回呼吸。宗的體味與溫度,還有宗環上自己後背的手臂,還是這裡溫暖多了,所以才會一沾上就有更多淚水流出來。
一個重重的吻落上他的髮間。
「宗、我們回去睡吧。」
end